17.庄妍
在派出所值班室的套间里,空调嗡嗡作响,稳定地吹出热风量,这里比他们的家要暖和多了。
夏露还穿着那身少了三四个扣子的棉睡衣,脚上光溜溜的,蜷缩在小沙发里。
她短暂地昏迷过一次,从医院鉴定了伤来到这里,做完了笔录,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观念。这一晚她看见的全是不苟言笑的脸,听到的只有冰冷的询问,对她来说,没有夏年的世界是充满恶意的。
要她一个人在这样的世界里生存下去,真的是太难了。
她用手捂住眼睛,小声啜泣着。
有个警察打开了套间的门,不知道对谁说:“你先在这等一会吧。”
她听见高跟鞋不急不缓的声音从她身边经过,她用力憋住哭声,深深呼吸了几下,用袖子抹了抹眼睛。
当她抬头看对面的时候,对面那个女人也正在看她。
那是个很优雅的女人,看不出年龄,一头齐耳的短发,珍珠耳坠,在灯光下看起来分外顺滑光亮的烟灰色毛皮大衣,在冬天也裸着的小腿,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红底的高跟鞋。
她打开手里的小包,拿出一包纸巾递过来,“擦一擦脸。”
夏露犹豫了一下,轻声说:“谢谢。”
女人微微笑起来,“多漂亮的小姑娘,哭起来也这么好看。”
纸巾带着幽幽的香味,让夏露想起了夏修成庄园里那些空运过来的玫瑰,她沉默着把脸上的泪水擦干,再说了一遍:“谢谢。”
女人一直盯着她看,眼神温和执着,好像在欣赏什么一样。
“我看你脸色不好,是不是有点营养不良?”看见夏露有些戒备的神情,她笑着说:“我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我喜欢漂亮的小姑娘,不忍心看你糟透自己。”
说着话,她从对面沙发上站起来,坐到夏露这边,“瞧你,嘴唇都裂开了,不疼吗?”
夏露完全不懂该如何应付这样的女人,只能一直沉默。
女人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拧开,用夏露的食指沾上膏体,再抹到她嘴唇上,“注意着点,嘴唇再裂开可是要流血的。”她眼神瞄到夏露的脖子,没扣上的睡衣领子里露出一点乌黑的手指印。
夏露浑身僵硬,几次想离开,只是她没有鞋。
好不容易等来了给她做笔录的女警察推门进来,“夏露,出来了。”
“我没鞋穿……”
“你等等。”女警察又缩回去,过了一会,拿了一双男式的运动鞋,“你先穿这个。”
夏露把脚往鞋里一伸,说了句:“谢谢,再见。”就跟着女警察离开。
走到门边,她回头一看,女人一手支着额角,眼神斜看过来,对她笑了一下。
庄妍在房间里抽完了一支烟,带她来的警察对她说:“好了,你们可以走了。”
值班室外面,一个手臂打着石膏的男人和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都在等她,看她出来,两人低头说:“庄姐。”
庄妍走在他们前面,受伤的男人几次想跟她说话,庄妍理都不理,走到她的宾利车前,她对身旁穿着黑色西服的司机说:“你打听一下刚才从值班室出去的那个女孩。”
司机给她打开车门,“是。”
司机和庄妍都上了车,受伤的男人站在车外,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的样子。庄妍降下车窗,冷着脸:“滚上车。”
黑色轿车离开了派出所,驶入空无一人的街道,天空微微发亮。
庄妍脱了大衣,点了一支烟。
张醒知道这是让自己说话的意思了。
“这次,是我太鲁莽了。”他白色的衬衫上还有血迹,眼圈也肿着,让他本来还算英挺的脸变得滑稽起来,“但是他们那样威胁您,我实在……”
“蠢货,你这样沉不住气,让我怎么把你带在身边?”庄妍皱着眉头,“你先去看场子吧,我满意了再回来。”
张醒嘴唇动了动,最终什么都没说,低下头:“我知道了,对不起。”
红灯,车平稳停下,司机接了一个电话,说了两句挂断后,“庄姐,您让我打听的有消息了。”
庄妍侧头看着窗外,从灰白的天际中洋洋洒洒飘下来了雪花,农历新年的第一场雪来了。
她探身摁灭烟头,“说。”
新年这场雪足足下了三天,这在这个向来温暖的城市十分罕见。
夏露裹着不合身的羽绒服,捧着吃完饭的饭盒去洗碗,自来水冷的刺骨,她两只手都冻了个通红。
她在这个辖区的派出所里待了三四天了,她和夏年原来的房子还被封着,要再过一阵才能回去,她听说夏年已经结束了审问,转到看守所去了,等到证据齐全,案件就可以交到检察院了,那个时候夏年就正式被逮捕了。
他们说,夏年可能会被判三年以上七年以下。
她完全想象不出来在监狱待上那么多年是什么感受,也想象不出自己在没有夏年的这几年,到底要怎么活下去。
夏年要她无论如何都要去福利院,因为那是个相对来说比较稳定的环境,可是……
她洗完碗,走到值班室门口,听见里面的警察在说话。
“福利院那边有消息了吗?”
“还是那样,说他们领导在放假,要等收假以后再给我们回复,不过我看悬……毕竟都十六了,十六岁以工作作为经济来源的未成年都该当成年人来看了。”
“可不是还没有经济来源吗,那么一个要哥哥处处保护的小女孩,能找到什么工作。”
“唉,我明天再问问吧,实在不行可能会被送回原籍去。”
夏露在门口站了一会,走开了。
春节七天假就要结束了,派出所轮休的民警渐渐回岗了,决定夏露去留的关键时刻也到了。
她对去福利院不报一点希望,在她记忆中,她还在孤儿院的时候从没见过十五岁以上的孩子,她觉得福利院是不会要她的。
她更不想被送回原籍去,他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逃开夏修成,她不可能回到他的地盘上去。
能做的只有尽快找到工作,作为一个能够自立的成年人活下去。
庄妍,就是在这个山穷水尽的时候找到了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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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露还穿着那身少了三四个扣子的棉睡衣,脚上光溜溜的,蜷缩在小沙发里。
她短暂地昏迷过一次,从医院鉴定了伤来到这里,做完了笔录,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观念。这一晚她看见的全是不苟言笑的脸,听到的只有冰冷的询问,对她来说,没有夏年的世界是充满恶意的。
要她一个人在这样的世界里生存下去,真的是太难了。
她用手捂住眼睛,小声啜泣着。
有个警察打开了套间的门,不知道对谁说:“你先在这等一会吧。”
她听见高跟鞋不急不缓的声音从她身边经过,她用力憋住哭声,深深呼吸了几下,用袖子抹了抹眼睛。
当她抬头看对面的时候,对面那个女人也正在看她。
那是个很优雅的女人,看不出年龄,一头齐耳的短发,珍珠耳坠,在灯光下看起来分外顺滑光亮的烟灰色毛皮大衣,在冬天也裸着的小腿,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红底的高跟鞋。
她打开手里的小包,拿出一包纸巾递过来,“擦一擦脸。”
夏露犹豫了一下,轻声说:“谢谢。”
女人微微笑起来,“多漂亮的小姑娘,哭起来也这么好看。”
纸巾带着幽幽的香味,让夏露想起了夏修成庄园里那些空运过来的玫瑰,她沉默着把脸上的泪水擦干,再说了一遍:“谢谢。”
女人一直盯着她看,眼神温和执着,好像在欣赏什么一样。
“我看你脸色不好,是不是有点营养不良?”看见夏露有些戒备的神情,她笑着说:“我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我喜欢漂亮的小姑娘,不忍心看你糟透自己。”
说着话,她从对面沙发上站起来,坐到夏露这边,“瞧你,嘴唇都裂开了,不疼吗?”
夏露完全不懂该如何应付这样的女人,只能一直沉默。
女人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拧开,用夏露的食指沾上膏体,再抹到她嘴唇上,“注意着点,嘴唇再裂开可是要流血的。”她眼神瞄到夏露的脖子,没扣上的睡衣领子里露出一点乌黑的手指印。
夏露浑身僵硬,几次想离开,只是她没有鞋。
好不容易等来了给她做笔录的女警察推门进来,“夏露,出来了。”
“我没鞋穿……”
“你等等。”女警察又缩回去,过了一会,拿了一双男式的运动鞋,“你先穿这个。”
夏露把脚往鞋里一伸,说了句:“谢谢,再见。”就跟着女警察离开。
走到门边,她回头一看,女人一手支着额角,眼神斜看过来,对她笑了一下。
庄妍在房间里抽完了一支烟,带她来的警察对她说:“好了,你们可以走了。”
值班室外面,一个手臂打着石膏的男人和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都在等她,看她出来,两人低头说:“庄姐。”
庄妍走在他们前面,受伤的男人几次想跟她说话,庄妍理都不理,走到她的宾利车前,她对身旁穿着黑色西服的司机说:“你打听一下刚才从值班室出去的那个女孩。”
司机给她打开车门,“是。”
司机和庄妍都上了车,受伤的男人站在车外,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的样子。庄妍降下车窗,冷着脸:“滚上车。”
黑色轿车离开了派出所,驶入空无一人的街道,天空微微发亮。
庄妍脱了大衣,点了一支烟。
张醒知道这是让自己说话的意思了。
“这次,是我太鲁莽了。”他白色的衬衫上还有血迹,眼圈也肿着,让他本来还算英挺的脸变得滑稽起来,“但是他们那样威胁您,我实在……”
“蠢货,你这样沉不住气,让我怎么把你带在身边?”庄妍皱着眉头,“你先去看场子吧,我满意了再回来。”
张醒嘴唇动了动,最终什么都没说,低下头:“我知道了,对不起。”
红灯,车平稳停下,司机接了一个电话,说了两句挂断后,“庄姐,您让我打听的有消息了。”
庄妍侧头看着窗外,从灰白的天际中洋洋洒洒飘下来了雪花,农历新年的第一场雪来了。
她探身摁灭烟头,“说。”
新年这场雪足足下了三天,这在这个向来温暖的城市十分罕见。
夏露裹着不合身的羽绒服,捧着吃完饭的饭盒去洗碗,自来水冷的刺骨,她两只手都冻了个通红。
她在这个辖区的派出所里待了三四天了,她和夏年原来的房子还被封着,要再过一阵才能回去,她听说夏年已经结束了审问,转到看守所去了,等到证据齐全,案件就可以交到检察院了,那个时候夏年就正式被逮捕了。
他们说,夏年可能会被判三年以上七年以下。
她完全想象不出来在监狱待上那么多年是什么感受,也想象不出自己在没有夏年的这几年,到底要怎么活下去。
夏年要她无论如何都要去福利院,因为那是个相对来说比较稳定的环境,可是……
她洗完碗,走到值班室门口,听见里面的警察在说话。
“福利院那边有消息了吗?”
“还是那样,说他们领导在放假,要等收假以后再给我们回复,不过我看悬……毕竟都十六了,十六岁以工作作为经济来源的未成年都该当成年人来看了。”
“可不是还没有经济来源吗,那么一个要哥哥处处保护的小女孩,能找到什么工作。”
“唉,我明天再问问吧,实在不行可能会被送回原籍去。”
夏露在门口站了一会,走开了。
春节七天假就要结束了,派出所轮休的民警渐渐回岗了,决定夏露去留的关键时刻也到了。
她对去福利院不报一点希望,在她记忆中,她还在孤儿院的时候从没见过十五岁以上的孩子,她觉得福利院是不会要她的。
她更不想被送回原籍去,他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逃开夏修成,她不可能回到他的地盘上去。
能做的只有尽快找到工作,作为一个能够自立的成年人活下去。
庄妍,就是在这个山穷水尽的时候找到了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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